从内容出发的摄影书编辑——以MACK出版社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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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中国摄影》,2018年第7期
采访并文/高航  刘佳欣  

在书店经常浏览欧美摄影书的人,对在书脊下方出现的四个圆点的标志一定不陌生,那是英国的麦克出版社(MACK)的标志。作为每年各大欧美年度摄影书榜单中的常客,它的出版书目中不仅能出现像埃里克·索斯(Alec Soth)和保罗·格拉汉姆(Paul Graham)等享誉盛名的摄影师,还包括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MACK出版社的名字来自其创始人迈克尔·麦克(Michael Mack),他曾在德国著名出版商斯泰德(Steidl)担任运营总监,工作了近二十年,在此期间创立了自己的出版品牌SteidlMACK,按照个人兴趣选择及策划书籍。2010年他离开斯泰德在伦敦创立了MACK,以每年二十本书的速度发挥着自己独特的影响力。

他对书的兴趣源于其早年的画廊经历。1990年代在伦敦画廊工作的他发觉,自己对于挂在墙上的照片提不起什么兴趣,反倒是摄影书让他更为着迷,自此便结下了与摄影书的缘分。随后他参与编写了关于德国摄影的书籍《重构空间:近期德国摄影中的建筑》(Reconstructing Space: Architecture in Recent German Photography),并在伦敦策划了相应展览。正是有了这样的对比,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兴趣所在。“书可以容纳三倍于(展览)的图像,”在一次采访中他这样评价道,“在书中我们可以放进大量档案照片和历史文献,而这些无法在展览中呈现。书籍可以让我从多角度思考使我感兴趣的概念。”(引自Publishers Series: an interview with MACK, Interview by Meshach Falconer Roberts,online magazine Paper Journal,29 September 2016)

尽管MACK出版社避免采取一种固定的风格和形式,但一个人不可避免会有自己的品味和倾向。迈克尔曾直言自己会更先看重内容(content),内容大于形式(form)。内容是他一直获得灵感和感到兴奋的点,而设计是为内容而服务。因此,许多MACK出版社的书都采取了较为传统和节制的编排与设计,大部分的版心(放置照片、图片和文字信息的区域)占有率较低,留白多,全出血版式的较为少见,而这种方式可以追溯至沃克·埃文斯的《美国影像》和罗伯特·弗兰克的《美国人》。

即使在这种形式下,MACK出版社在细节中仍做了不少变化 ,于传统之上进行创造性的编排,在下文中,笔者分别选取了美国摄影师埃里克·索斯的《歌本》(Songbook)和罗恩·裘德(Ron Jude)的《湖》(Lago)说明这一点。

但是MACK也出版过不少突破常规设计的书籍,它们有些甚至成为了一些风潮的始作俑者,例如《红头发的白人》(Redheaded Peckerwood)掀起了一股在书页中插入明信片和信件等资料的风潮。迈克尔对这股潮流感到内疚,因为尽管这种方式并不是它首创,但他看到许多书只是为了追求这种设计形式,而并不是因内容上的需要而采用这种设计。在他眼里这是一种过度设计,他认为这种书当然也有“亮点,但和内容毫无关系,这些(过度的设计)反倒最让我觉得无趣。”(引自PHOTOFILE ISSUE #97,Spring/Summer 2015/2016)他希望强调设计的合理性,不能让设计掩盖了内容。

有些摄影书采取了一种近似随机无序的编排方式,去年出版的日本摄影师石野裕和的《划一只四足动物》(Rowing a Tetrapod,2017)和今年再版的英国摄影师保罗·格拉汉姆的《可能性的微光》(a shimmer of possibility,2018)可以说是比较经典的案例。虽然两者看上去都是图像在尺寸和大小的随机排列,但其背后的支撑点却不一样。前者是作者为了表现在日本与美国文化之间的两栖体验,以类似于太空中散落各处的漂浮物的状态编排照片;而后者是类似电影化的叙事片段,体现了观察力停顿时的不同瞬间。我们在这看到的并不是追随某种设计风格,而是MACK所倡导的,内容驱动创作者寻找适合的表现形式。

采访

为了解更多关于MACK出版社的摄影书编辑和设计思路,笔者采访了出版人迈克尔·麦克。

你会怎么向中国读者描述MACK呢?

MACK是一家位于伦敦的独立小型出版社,它专注于作者——艺术家、摄影师、作家和策展人。这些人以书籍为目标,试图将想法转换为书籍这种有触感的形式,并且希望探索这一转换过程的特殊性。

MACK通常是如何与摄影师进行合作的?你能和我们谈谈你的团队,以及与我们分享一些关于编辑的有趣的例子吗?

我们的工作流程完全是有机的,因为这和我们一起工作的人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它会因每个作者的不同而变化。有时候摄影师会带着完美的适合印刷的文件而来,他对书籍应该如何印刷和装订有着清晰的概念。有的人则只是带了一盒照片和一个模糊的做书概念,然后在工作室与我们一起完成它。最好的书都是从合作中诞生的,它们结合了摄影师的照片和想法以及我们的丰富的专业经验,而这些经验并不只是关于设计和制作,还有关于市场运作上的。

MACK出版了一些知名摄影师和新兴摄影师的书。第一本书奖(First Book Award)也是一个支持新兴摄影师的很好的平台。你是如何从这么多申请中挑选摄影师的呢?

这个并不是一个有着完美科学体系的过程,十分依赖于主观上的选择。这一点也反映在我们出版的书目中,它们都具有某种特殊的敏感性,表明了我们对某些特定领域的兴趣。

在一次采访中,大卫·康帕尼(David Campany)曾说编辑 “非常依赖直觉” ,是 “一件神秘的事情” 。编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而书的编辑又有哪些独特之处?

它确实依靠直觉,并且依靠经验而发展。编辑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基于对一本实体书籍的线形阅读经验的理解,进而塑造出一个叙事线抑或是一串连续的图片序列。这些东西能赋予作者具体的概念以意义和深度。

你曾经说过自己的兴趣在于书籍的形式而不是展览的墙壁。你能谈谈这两者的区别吗?

许多摄影师想出书单纯是因为摄影媒介的延展性能让他们的作品被复制。有大多的书籍本不应该被出版出来,他们展现的对书籍这一媒介的认识十分少。同样的许多摄影作品并不够承载展览的重量。摄影师需要从他们自己的作品出发,去探索和理解书页和展墙的特殊且易变的特性。

像 《划一只四肢动物》(Rowing a Tetrapod)和《可能性的微光》(a shimmer of possibility), 这两类书有着不一样的编辑和设计风格。在这背后有什么原因吗?你是否可以分享一些幕后故事呢?

我们避免只采取某一种设计风格,尝试把每本书做的不仅只是不一样,而是在形式上更适合摄影师的想法以及他们的作品。《划一只四肢动物》和《可能性的微光》这两本书从它们想要达到的目标来看实际上区别非常大,但是它们的编排都得到了作者的同意,他们对于自己的作品和想法有着清晰的认识,我们只是单纯地帮他们去实现。

《歌本》(Songbook)来源于索斯的自出版项目《小棕菇通信》(LBM Dispatches)。两个项目中的文本十分不一样,其中有什么原因吗?另外,你是怎么看待图像与文字的关系的呢?

索斯想要他为《小棕菇通信》创作的作品有不一样的生命,《歌本》因此诞生。最初他想尝试一个本地新闻记者和摄影记者拜访当地社区和活动,从这来看《小棕菇通信》这种新闻报纸形式是非常适合的。但是他想将这些照片从新闻图像所具有的说教式配图角色中解放出来。因此,相反地他采用了另一个主题,关于音乐的主题,特别是以《伟大美国歌曲歌词本》(The Great American Songbook)为试金石,来探讨被数字经验所影响的文化中的一些普遍存在的问题。

文本是摄影图书中一个重要且关键的元素,但是我们试图避免一种传统的文本模式 ,在这种模式中 一个著名的作家或策展人为这些图像写作,并告诉读者如何理解他们。图像描述在艺术评论中已经是个过度使用的模式,我们更倾向更为疏远、诗意的文本和文字,它们能给作品和书籍带来不一样的维度。

你是如何进入摄影和图片编辑领域的呢?你曾经为斯泰德(Steidl)工作了近二十年,现在MACK也进入第八个年头了。你的编辑观念是如何发展的呢?是否有哪些标志性的事件?

我曾经是伦敦金融城的一位律师,而我选择逃离的方式就是进入艺术和摄影的世界。1990年代中期,我追寻一些感兴趣的话题并且写了几本关于摄影的书籍。这使我遇上了格哈德·史泰德(Gerhard Steidl),我十分幸运可以有这么长时间向他学习。在此期间我决定了我在摄影和书籍领域的兴趣,而当我离开创建MACK的时候,我对我的爱好和厌恶已经有清楚的了解。

有没有什么书是你在编辑方面会经常参考的呢?你对年轻的编辑们有什么建议?

德国艺术家麦克•史密兹(Michael Schmidt)是一位天才的编辑和书籍出版人,同时也是一名卓越的装置艺术家,这样的艺术家十分少见。他的《休战》(Waffenruhe)、《联合》(UNITY)和《女人》(Women)可以启示对于绝妙的编辑和排版感兴趣的任何人。

我对年轻的编辑和出版人的建议是,从能激起你兴奋的材料入手。曾经一位来出版人对我说,除非我出版过一本关于马的书,否则我就不能算是一名“正经的出版人”(serious publisher)。我的回应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不可能成为一名正经的出版人。生命很短,如果带着热情去和你所相信的作者和作品合作,那么在项目中的困难和努力便是值得的。

埃里克·索斯《歌本》

144页,28.5 cm x 27.3 cm

MACK出版,2015年3月

索斯的《歌本》它和《小棕菇通信》(LBM Dispatch)为图片编辑中的图文关系提供了一对有趣的对比。2012至2014年间索斯和作家搭档布拉德·泽拉(Brad Zella)在美国国内旅行,游历了七个州,并为每个州出版了一本无装订的刊物。这一系列出版物采用了类似报纸的材质和A3大小的开本,在编排上选择了新闻报道的图文搭配形式,一张索斯的照片配上泽拉的说明性质的文字。这批照片在去掉了这些文字,用九首经典美国爵士乐的歌词串联起来时,便变成了《歌本》。

大量的留白将照片变成了适宜观看和沉思的物件。在这个项目中索斯并没使用惯用的大画幅相机。为了追求新闻的即时性他转向了数码中画幅相机。强硬的闪光灯黑白风格,索斯意图唤起人们对以维加(Wegee)为代表的二十世纪初新闻摄影的记忆。但是索斯个人风格仍保留在这些影像中,虽然数码技术能更迅速地截取瞬间,但这些影像中并没有运动停止时蓄势待发的张力,而是在白色的背景的衬托下,带有一种时间静止的停滞感和疏离感。如果说诗是通过将日常语言陌生化而呈现诗意的话,那么索斯则将这些照片和发生的现场隔离了开来,配合上传统排版营造的静观沉思的氛围而形成了自己的诗意。

如同一首长诗由多个小节构成,《歌本》中也存在着明显的章节感。一些照片出现在摊开书页的左侧,一整页的空白则如同空白行,有时歌词也担任的间隔和过渡的作用。小节内的编排则是索斯熟练的元素的暗示与串联:从坐在驾驶室中的女性,到穿着跳伞服的女性,最后是飞行表演在天空留下“上帝”(JESUS)的字迹;从高尔夫球场的三名黑人女性,到赛马场的白人女性,以及最后背着两大袋易拉罐的拾荒者;这些照片在小节内相互连结,而各小节也长短不一,最长的有七张照片而最短的只有两张。它们构成了书的韵律和节奏,大体上逐渐由缓至急,直到突然出现了本书第一组对页。索斯纯粹运用视觉形象构造了关于美国当代社群的一首诗歌。

这是拍摄于俄亥俄州的一场毕业舞会的两个瞬间,左侧照片的中央是一名白人女子与黑人男性共舞,而右侧照片的偏右处则是一对男性,左边男子搂着右边男子的脖子。这是一对戏剧性极强的照片,一个构图向内收缩而另一个向外延展,人们的视线交错也耐人寻味。翻过下一页,出现在左侧收尾的似乎是一对在小旅馆房间的床上的情侣,女子背对镜头坐在床上,男子则跪坐着像是要亲吻女子。

在此之后的气氛开始变得更为诡异,下一组对页是两张让人捉摸不透的图像:放置在一旁的兔子木偶,和带着帽子、脸被头发完全遮住、前后无法辨认的人。接着则是一张综合了两张的恐怖之处图像,一个用布蒙着面的男子骑在马上的雕像。跟随着黑夜之中的行进队、男子、马和房屋等意象后,我们最终迎来了光明:白茫茫中央一只鹿看着你。最后一组对页似乎是平静的湖水,这之后本书的最后一张图像,白色的荒漠中微小的人影,所有的一切最后归于平静和孤独。

罗恩·裘德《湖》

96页,24.1 cm x 29.2 cm

MACK出版,2015年9月

美国摄影师罗恩·裘德1956年出生于洛杉矶,现生活于俄勒冈州尤金。《湖》拍摄于2011-2014年间,在书中他试图扮演一个侦探,回到童年时期曾生活过的南加州索尔顿湖(Salton Sea)沙漠。“还乡”常常与人物联系在一起,而在《湖》(Lago)中,这个常见的叙事元素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非线性的画面。

琐碎而单一的意象集合构成了《湖》。裘德将镜头对准裸露的砂砾表面、地上被遗弃的黑胶唱片、胶鞋,甚至是蚂蚁与流浪狗。传统的情感表述在书中被丢弃,而被记忆的不确定性所掩盖。他试图调和记忆的变幻莫测与观众对于事物叙事意义的需要,他将大片的沙漠设定为戏剧背景,并在穿越的过程中,记录下从毒蜘蛛到废弃色情制品的一切。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真实的地理区域,而是一片被他重新书写和描述的情感地带。

画面营造出一种“突然的陌生感”,展示出作者与这片区域的微妙的距离感。照片中的物件和人物被放置在一个无法忽略的中心角度,但背景的沙漠色调、太阳光线的运用却又使得画面的主体显得孤独而炙热。

读者随着照片的排列,跟随裘德进入一场“拾遗”的旅行。书本的开头从黑暗到明亮,到色彩,然后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荒凉。自此,我们能看到一些被裘德所注视的沙漠中的局部,一些被他记录下来的荒凉景象。在情色照片出现之前,一切都显得空旷。有趣的是,情色照片出现的毫无预警,这足以瞬间引起我们的好奇心,并对接下来将出现的图片充满期待。

明亮的色彩再次出现,但我们能通过画面的连接发现一些逻辑上的间隔 。“信物”和景观交替出现,似乎在讲述着证据被缓慢发现的旅程。蜘蛛出现让我们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荒凉的景观再次扑面而来。这样的编排方式在书中交替出现,为我们创造了一个观看层面上的逻辑关系。

对页中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物件,被设计师巧妙地安排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诙谐的序列感和隐秘的联系。情色照片出现的对页中,我们很容易将右边的树林加入某种情欲的想象中,或是将树林中的茂密感及拥挤感带入左边的情色照片的情感想象中。除此之外,书中的留白也起到了引领观众的作用。空白页面的出现给予我们不断上扬的观看情感一个间断,然后将更多的情感抛向我们。这不仅是一个编辑上的间断,更多的是一个隐性的情感间断。

MACK在传统意义的编辑上,对裘德充满意象但又极具独立性的图片进行了”排列组合”,使之产生了某种叙事关系,使得观众能更好地走进裘德创造出的这一片童年记忆中的沙漠。

保罗·格拉汉姆《可能性的微光》

12本硬装合集,376页,24.2 cm x 31.8 cm

MACK出版,2018年2月(原版由SteidlMACK于2007年出版)

保罗·格拉汉姆是一位居住和工作于纽约的英国摄影师,早年以记录英国八十年代的新彩色纪实作品闻名,后迁居美国,创作了由《美国之夜》(American Night)、《可能性的微光》和《现在》(The Present)构成了美国三部曲系列。

其中《可能性的微光》在2012年获得了巴黎摄影节光圈大奖,被誉为最近15年最佳摄影书。这是一套由12本书构成的系列,最薄的一本只有一张照片——一辆蓝色旧式雪佛兰科迈罗,前车盖斑驳不堪,车头右侧似乎因为撞击而凹陷进去,而最厚的一本则有64张照片。一共167张彩色照片构成一组组短序列,在白纸上看似随意排列着,大小位置不一,仿佛是人眼在打量事物时不断转换视角和变换注意力的方向。

例如,第一本书的图像明显分为两组,推着割草机的黑人男子和小镇超市的货架。超市的影像固定出现在书页左下角,位置和大小没有变化。但是出现书页右侧的画面就像是一台割草机,它的位置跟随着照片中割草机的朝向忽左忽右,突然一张放大的图像出现在读者的面前——突如其来的小雨中阳光洒在黑人的身上,然后一切重归平常,天气放晴,割草的工作继续,而我们体验到的只是一段已然过去的时光。

这个系列是一种介于电影和文学之间的东西。大卫·康帕尼认为格拉汉姆通过尺寸和位置的变换让我们重新体会了对细微之处的“观察”。在后现代和消费主义的双重侵蚀下,“使得生活变的有意义(和值得被观看)的细微之处并没有那么容易就牺牲自己,但放弃观察却十分容易”(引自Noticing, David Campany in《1981&2011》Paul Graham, 2012, MACK)。摄影,特别是街头摄影试图将观察和拍摄相结合,但却常常落入“决定性瞬间”,追寻唯一一张图像。“但现实中观察是个持续不断的经验,至少某些方面是和快门的捕捉和瞬间的凝固相冲突的。” 格拉汉姆在电影式的叙事的基础用,利用摄影的凝时效果让读者直接感受到了“观察”的瞬间。

除了安东·契诃夫(Anton Chekov)在文学方面对他的影响外,迈克尔2004年经由SteidlMACK品牌出版的《等待一些鸟儿、一辆巴士、一个女人/蜘蛛网地点船员》(waiting some birds a bus a woman & spidernets places a crew)也给了格拉汉姆很大的启发。这是一套有两本书构成的合集,它的作者安德斯·埃德斯特隆(Anders Edström)是位瑞典摄影师和电影导演,标题的每个名词都代表着一段图片序列,埃德斯特隆同样丢弃掉死板网格设计的排版,通过随意改变照片尺寸和大小的方式构造了一个个电影化的叙事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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